元和六年,长白山。
入秋,天气微凉。
叶剑宗的弟子们全部聚集在了宗门口,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下山历练日。
沈笙墨站在人群中,临近她的时候,有人叫住了她。
“沈师弟,先别急着走。”
沈笙墨止住脚步,转身看向来人,是师尊身边的伺候。
沈笙墨有礼的询问道:“师兄,有什么事吗?”
“师尊刚刚有令,让沈师弟去宗殿。”伺候带着笑意地说道。
毕竟,这位可是师尊格外看中的弟子,虽是传话,但对于沈笙墨礼数他是格外注重。
一听说是师尊诏令,沈笙墨也不敢无视,急忙跟着伺候过去。
宗门越行越远,宗殿倒是越发近了。
看着那辉煌大气的宗门,一时间,沈笙墨心绪百转千回。
六年了。
没想到一转眼,她竟在这躲藏了六年了。
六年前她家惨遭暗算,被人仇杀,唯独她和外出的哥哥沈殊幸免于难。
为了保护她,哥哥让她女扮男装顶替他进入了只收男弟子的叶剑宗。
而哥哥则是去暗中追查线索,约定的时日也快到了,再过不了多久,她就可以回到原位了。
在叶剑宗的这六年,她是格外小心谨慎,哥哥回来,她也不用再每次被召见的时候,提心吊胆了。
想到这,沈笙墨长长的松了口气。
快了。
宗殿门口,伺候跟人传了几句话,她便被领了进去。
殿内白色的帘纱在飘动着,而那正中央的榻卧上依靠着一个人。
沈笙墨不敢多看,低着头行了个礼:“弟子沈殊,见过师尊。”
“过来说话。”
低哑的声音响起,透着一丝冷漠又带着一份桀骜,如他那人一般冷漠又高贵。
沈笙墨抿了抿唇,缓缓朝着他走近。
每一步,都让她心跳的越发加快。
昔日在沈家她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,外出一向是坐在轿中不曾与家人以外的男人多言。
若不是那灭门惨案她也不会来到这只收男弟子的叶剑宗。
叶剑宗在江湖上不仅令草莽流寇害怕,也令朝廷官员畏惧。
因为叶剑宗的行事难以琢磨,今日可以帮助朝廷一举歼灭让人威风丧胆的流寇,明日就可能和草莽之辈一起造反。
就是这么一个随性的主,让来了六年的沈笙墨始终心生恐惧。
她害怕他的冷血,更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女儿身。
若是让他知道,只怕不止是她,就连她最后的亲人,也将会被彻底抹去。
毕竟,叶剑宗有训:凡触禁条者,斩其首,灭其家。
“师尊……”
沈笙墨攥着衣袖,手心已经出了汗。
站在叶尘安面前她甚至头也不敢抬,她低垂着头,生怕头抬太高了,让他看到自己的喉结。
她本就不是男生,自然不会有喉结。
以前他们只当她还小,所以说话声音很细,但是六年了,她也该“成年”了。
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下山日,她也是打算按照和哥哥的约定前去赴约,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去就被叫回来了。
沈笙墨没发现自己正出神的时候,那榻上的人目光却一直将她紧紧锁住。
在叶尘安眼中,眼前乖巧的弟子不仅造诣深,天赋也是极佳。
相比较其他需要多次教导的弟子,聪明伶俐一点就会的沈笙墨备受他喜欢。
也正因为如此,他不管走在哪里,都喜欢把沈笙墨叫来,跟在旁边学习。
只是,没过多久,宗门内不知何时竟然有了闲言碎语。
因叶剑宗只收男弟子,而他又总与这细皮嫩肉的小师弟走的近,断袖之闻就传开了。
起初,叶尘安大为气愤,将胡言乱语者重罚一阵,丢入洗骨池让其忍受经骨断裂之痛。
惨叫声在宗门响了一天一夜,这才威视众人,让人不敢再多言。
谣言是止住了。
但是叶尘安心思却有点变了。
每次传见沈笙墨,他总是忍不住叫她再靠近点。
尤其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清香,让他有些迷恋,更甚至在那一晚,差点鬼迷心窍做了一些叛经离道的事来。
虽然所有都控制住。
可是他却厌恶极了自己。
他是个男人,沈笙墨再怎么像女人也是个男的。
而他,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,尤其他还是堂堂叶剑宗的宗主,数万弟子的师尊,这让其他宗门弟子如何看待他?
从那次后,他便再也没单独传见过她了。
也因今天是下山日,才叫住了她。
“你很怕我?”叶尘安盯着微微颤抖的沈笙墨,眉头不由一皱。
其他宗门弟子也畏惧他,可远没有眼前这人来的害怕。
沈笙墨手攥的更紧了。
原本师尊的疏离让她才松了一口气,没想到,这么快又见到他了。
“师尊是人中龙凤,弟子是肉眼凡胎,仰望龙威自然心有敬畏。”
沈笙墨低着头,仍旧不敢抬头看他一眼。
他是宗主,也是六年来悉心教导她的师尊,害怕过头难免会让人怀疑。
可她对他是打心底,恐惧。
听到沈笙墨的马屁,叶尘安眼角有了一丝笑意。
叶尘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对。
明知道今天是所有弟子的下山日,他们一年只有一次回家团聚的机会。
但他却鬼使神差的叫住了沈笙墨。
当初是他重罚造谣者以威慑宗门,也是他果断决定不再与沈笙墨多接近。
可一想到今日下山,曾有弟子不回。
也想到今日下山,会遭遇一些不测。
他阻挡了她回家的步伐。
那一刻,他不想让她走了。
叶尘安盯着她,开口缓缓说道:“把头抬起来。”
他想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,对他是怨,还是恨?
抬起来?
可他此刻是躺卧着,她若是抬起头,他岂不是能够清晰的看见她没有喉结吗?
沈笙墨打了个寒颤,背脊骨僵硬住了。
见她不动,叶尘安伸出手将她拉了过来。
软塌很大,高大的叶尘安都可以完全躺下,更别说娇小的沈笙墨了。
她本就没有防备,被他一拉直接跌入他怀中。
如此近的距离,六年来是头一次。
近的让沈笙墨感觉她能够听到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,近到让她闻到了师尊身上那亦正亦邪的气息。
透着高贵的名香也透着残忍的血腥。
“抬头。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师尊。”
沈笙墨目光从他结实的胸膛挪动到他眼眸。
那浩瀚星辰一眼,她便陷入进去。
叶尘安俊逸非凡,若不是因为叶剑宗不收女弟子,单凭师尊这张脸,都能让天下女人挤破头想入门。
叶尘安是多少人的幻想,连她昔日在沈家都略有所闻。
可现在,她只有害怕。
“肤若白雪,唇若朱红。你怎如女人般娇嫩?”叶尘安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,细细端详后说道。
简单的一句打趣却让沈笙墨瞬间如到寒窖一般。
是啊。
练剑六年,她硬是一点男儿的硬朗没练出来。
倒是把身子骨越练越娇软了。
沈笙墨调整呼吸,小声说道:“回师尊,自幼怕苦,练剑的时候又喜阴,许是没怎么晒着太阳。前些日子有风寒了,吃这些药,许是药物调理。”
她站在太阳下暴晒也只是暂时黑了一点,还没等叶尘安召见她,又白了回去。
她已是故意涂抹药物遮掩唇色,仍旧无济于事。
宗门弟子对他一向谨慎恭敬。
叶尘安明白,也清楚,他也习惯了。
只是,面对沈笙墨的刻意回避,让他不由拧眉。
叶尘安松开她,往后慵懒一靠,狭长的丹凤眼挑着她打趣道:“今日下山,要见什么人?”
师尊向来不多问。
沈笙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。
一时间她脑子有些僵,支支吾吾半天,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叶尘安眉头一皱,眼神也变得冷淡许多,“怎么,金屋藏娇,怕本尊知道同你抢妻妾不成?”
沈笙墨更是惶恐极了,“不……不会。弟子尚未娶妻,虽有一门但还未娶进门。”
哥哥原本和柳家小姐定了日子却没想到,沈家发生了这种事,于是一切都未进展了。
“哪一门?”叶尘安漫不经心的问道。
沈笙墨攥紧衣袖,有些不敢说了。
她怕叶尘安会去找柳家,更怕他把人接过来,到时候她身份就败光了。
不仅害了自己,还会害了哥哥和哥哥的未婚妻。
沈笙墨吓得一下滚在地上,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:“弟子一心只在宗门,断不敢有其他心思。弟子只想一辈子伺候师尊。”
“一辈子伺候我?”叶尘安听到她的话,积压在心上的乌云消散了一些。
他低低一笑说道:“效忠叶剑宗即可。”
效忠叶剑宗,自是效忠他。
叶尘安心情好了,拍了拍手,伺候端着酒壶过来给她践行。
叶尘安示意沈笙墨喝了,沈笙墨端着酒碗却没有动静。
她自幼不能喝酒,完全是沾酒就倒,眼前践行的酒难住她了。
叶尘安倒是没看出她的为难,端起碗一饮而尽,见她还未动弹,冷冷勾唇,“怕本尊对你下药不成?”
“弟子不胜酒力,怕醉后在师尊面前有失仪态。”沈笙墨说道。
旁边伺候看了眼不太高兴的叶尘安连忙劝说道:“小师弟,毕竟是师尊为你践行的酒,这酒只是普通酒水,不醉人。你别驳了师尊情面。”
沈笙墨见此也无法再推迟,寻常酒水应该不醉人吧?
她抬起碗用袖子遮掩着,然后一饮而尽。
叶尘安点了点头又嘱咐道:“早去早回。”
他才转身入榻,谁知身后一个小人抱住了他的大腿,一脸醉意望着他,“不去了,我哪里都不要去了。”
伺候吓得冷汗直流,见过没酒量的没见过酒量差成这样的,他正欲扶沈笙墨离开。
叶尘安却是抬了抬手让伺候先离开。
他居高临下盯着那抱着他大腿,然后将他推倒在榻的人,眼眸沉了……
平日里的沈笙墨,胆小谨慎。
断然不会这般失态。
倒是没想到,天赋异禀,造诣颇高的她,一碗寻常清酒就灌醉了。
不仅如此,原本还没有气色的脸,此刻透着一抹诱人红色。
她爬在他身上,他却感受到了软玉温香。
那迷离又灵动的双眸正呆愣愣望着他。
“醉了?”叶尘安询问道。
“我没醉。你才醉了。”沈笙墨噘嘴说着,小手却摸上了他的脸。
一阵胡乱摸寻后,痴痴笑着:“你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咯~”
叶尘安才被她摸得心烦,正要发怒,却被她一句话逗笑了。
“哪里好看了?”
“眼睛、鼻子、唇……”
沈笙墨手指落在他薄凉的唇上,一时间看的入神了。
她的手指在他唇上反复摩擦着,那专注的眼神,竟让叶尘安都动心了。
他喉咙滚动了一下,拿开了她的手指,覆盖上了她的唇。
缠绵又持久的吻,让叶尘安都忘了自己。
直到他不小心咬到她,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,疼痛让沈笙墨清醒了几分。
微微恢复的意识,却在看到眼前的人时,大惊失色。
深不见底的眼眸,高挺的鼻梁,薄凉带着血色的唇,这般俊美无比的人除了叶剑宗宗主再也不会有旁人。
霎时间。
沈笙墨所有酒意都被吓退了,特别是,她还惊恐的发现。
师尊正在亲她,吻的认真,吻的深入。
沈笙墨一把推开他,整个人都害怕极了,“师,师尊。”
叶尘安收敛了眼眸,眼前的人没了醉酒姿态,他微微叹息,低声应了一声,“酒醒了?”
沈笙墨心头颤抖的厉害,一瞬间手脚冰凉,后悔极了喝了那碗酒。
“弟子失了规矩,请师尊责罚。”沈笙墨说着就要下榻。
然而叶尘安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。
他长臂一挥,将她拉了回来。
四目相对,他冷冷注视着她,似要将她看透一般。
“弟,弟子刚刚喝醉,所做之事并非本心,若有冒犯之处,还请……嗯?”
沈笙墨话没说话,唇又被叶尘安堵住了。
相比较刚刚朦朦胧胧间的温柔,这次,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。
吻的霸道,吻得带有怒气。
良久,沈笙墨脸都开始发白了,叶尘安这才松开了她,目光冷淡的说道:“现在酒醒了是吗?”
沈笙墨点了点头。
醒的不能再醒了。
“酒醒了,就好办了。”叶尘安扬了扬唇,眼中带着一丝笑意。
他将她压在榻上,双手撑住榻断了她逃走的出路。
沈笙墨大叫不好,她看出了叶尘安眼中的欲望,更看出了他接下来想做的事。
“师尊若是需要人伺候,弟子这就去为师尊寻人。”沈笙墨想要起身。
他却将她双手牢牢扣住,目光微沉说道:“有你伺候即可。”
沈笙墨脸色又白了一些,她颤巍巍的看向叶尘安说道:“弟子是男人,不便伺候师尊。弟子去为师尊物色一些女子来。”
叶尘安脸色阴沉下去。
男人。
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宗门弟子都是男人!
若她是女人,也断然不可能让她进来,更不会让自己如此鬼迷心窍了。
想到这,叶尘安就是心头一气。
他在她脖颈处重重地咬了一口,那酥麻的感觉,让沈笙墨当场轻叫了一声。
原本只是发泄不满,可沾染了她,他却好似中了毒一般。
叶尘安神情复杂,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衣襟沉声说道:“有些伺候不一定非得需要女人。”
“男人和男人,也可以。”
男人和男人也可以?
沈笙墨大为震惊。
震惊过头又是惶恐,可问题她不是男人。
她是名副其实的女人啊。
叶剑宗禁令女人不得为徒,违令者,断其首,斩其家。
不行,绝对不行!
脖颈处的啃咬渐渐变得柔和起来,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灼烧起来了……